有一次我在新疆巩乃斯草原,
碰上夏日迅疾猛烈的暴雨。
那雨来势之快,
可以使悠然在晴空盘旋的孤鹰来不及躲避而被击落;
雨脚之猛,
竟能把牧草覆盖的原野瞬间打得烟尘滚滚。
就在那场暴雨的冲击下,
我见到了最壮阔的马群奔跑的场面。

记得当时,
仿佛分散在所有山谷里的马都被赶到这儿来了。
好家伙,被暴雨的长鞭抽打着,
被低沉的怒雷恐吓着,

被刺进大地倏忽消逝的闪电激奋着,
马,这不安分的生灵,
从无数谷口、山坡涌出来,
山洪奔泻似的在这原野上汇集了。

小群汇成大群,
大群在运行中扩展,
争先恐后,前呼后应,披头散发,淋漓尽致!
有的疯狂地向前奔驰,
像一队尖兵,要去踏住那闪电;

有的来回奔跑,
俨然临危不惧、收拾残局的大将;
小马跟着母马认真而紧张地跑,

不再顽皮、撒欢,
一下子变得老练了许多。
牧人在不可收拾的潮水中被裹挟,

大喊大叫,却毫无声响,
喊声像一块小石片跌进奔腾喧嚣的大河。
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鼓点,
悲怆苍劲的嘶鸣、叫喊在拥挤的空间碰撞、飞溅,

画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扭住、缠住漫天雨网,
和雷声雨声交织成惊心动魄的大舞台。
而这一切,都在飞速移动中展现。

几分钟后,暴雨停歇,
马群消失,
那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一下不见了。
我久久地站在那里,
发愣,发痴,发呆。

我见到了,见过了,这世间罕见的奇景,
这无可替代的伟大的马群,
这古战场的再现,
这交响乐伴奏下的复活的雕塑和油画长卷!

我把这几分钟见到的记在脑子里,
相信,它所给予我的,
将使我终身受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