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君不见

忆君，不见君 文/老黑 浅浅水，长悠悠。来无尽，去无休。问伊奔腾何时归，不到大海不回头。这是唐伯虎的流水诗，每次读这首诗，便会回忆起我生命中遇见的一位先生。也许是他的姓名藏匿其中的原因，每读一次，便觉得更贴切一些。亦或是他曾经在我心里埋下过一颗艺术的种子，我却没能让他开花结果，想来便觉得甚是罪过与羞愧。 几年前的笔记本，被我无意打开，由此便收不住心绪了。文中有一段是回忆第一次见先生时的场景，我就念与大家听听吧！ 十四岁，一个意识终于开始觉醒的年纪，就像新事物的诞生，这个年纪对于整个人生是很难得的。迷茫和惶恐开始诱惑年轻的你我，热爱，便成为驱逐黑暗的光，我任由这份光轻轻铺平通往内心的路，任由它悄悄的推敲还没上锁的门，任由它微微的打开我的双眸，她就来了，不急不缓，停留在心里，不轻不重。这一切和十四的年纪，融合的是那么的美丽，又恰到好处。 我的目光曾留恋过江边写生少女手中的笔，和少女白衣的背影，这些都成为绘画的奇趣，令我禁不住为之心动。这份心动，让我迫不及待的想成为一个，可以将情感化作浩浩汤汤长江水的人，在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之间随意来去。谁说一块不起眼的鹅卵石，就不能反射光芒万丈呢？ 按捺不住心里那份躁动的爱，我开始了学画生涯，从削铅笔开始，学透视原理，画石膏，画静物结构......,乐此不疲。如呱呱坠地的婴儿，欢喜着对满世界的新奇。每天背着画袋往返画室与学校之间，画袋和我的身高不成比列，但能和我一起调皮，随着我的步伐起伏。我用百分之百的热爱去学习，用享受的最高状态去感受这一切，正是这份热爱，轻声唤醒了一颗想要挣脱蒙昧的心。同学们喜欢戏称我为艺术家，但我却丝毫不觉受之有愧，也不脸红。当然这是年少无知，年轻是自作多情的权利，这样想想也算是心安理得。 怀揣这样的情愫，我走进了生命中第一个画室，她叫艳阳，可能是为了呼应这个的名字，画室设在顶楼，温暖明媚。除了花草，画室常年都放置着一把孤零零的木质躺椅，自顾不暇的散发着岁月的气息。在当时的我看来，这里还缺一盏茶，一壶酒或一群鸿儒。但先生并没有去安置这些东西，而是任由木椅寂寞四溢。他喜欢躺在椅子上沐浴时光，神态也安如泰山，这些场景，是如此自然贴切。春暖花开，艳阳高照，流水潺潺，花枝摇曳。椅后金丝竹气节高直，玫瑰绚丽娇媚，兰草青翠纤细。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韵味悠长。“绿窗春睡轻，风动一轮影”,他嘴角上扬，双眸微张，仿佛在聆听万物的成长。不！他在听这美好的画面中起伏着的我们的笑语。这些声音更加让如此美的场景变得立体、生动。就是这样一个家，男子守护了一生。也许他是在守护一种情感，或是等待一场邂逅，我不得而知。 他年过半百，正气盎然，眉清目秀，干净利落。他身上流露的艺术气息，宛若他的名字。“浅浅水，长悠悠。来无尽，去无休。曲曲折折向东流，山山岭岭难阻流。问伊奔腾何时歇，不到大海不回头”。刘水，一个满是意象的名字。正是给我哺育了第一口艺术乳汁，他的气质令我折服，那时的我只能从他身上解读出尊敬和崇拜，我多么渴望能得到这老师的赏识，如巍峨高山，觅得知音。掠过眉梢的微风，似惊起浅波的细雨，似作一只画笔，驱走世间的黑暗，温暖人心的孤寂，先生，您孤独吗?我看见了光明，想献上一生。先生默不做声，木椅也在沉默。那时他在我心中是神的高度，我虔诚叩问，望诚心可以感动他。不求君普度，唯求君拂首。 铅笔时快时慢的摩擦着纸面，水粉笔在水中洗涤撞击着水桶。老电扇吱吱做响驱赶着苦闷的天气，先生低沉又沧桑的说着“这是你们在艳阳的最后一节课，画好手中这张画，留给艳阳一个怀恋，艳阳祝你们一路好走。”手中的铅笔好似一把钢刀把两度春秋的情感，深深的镌刻在心中。两年的时间，让我看见又一个世界，先生教会我怎样去看这个世界。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和成长，就得和它道一声再见了，带着对这里的痴和迷，我离开了，它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收走我两年青春的地方，直至如今，我也没再见它，有时思恋至极，也只敢在楼下看看路灯，听听声音。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影子和踪迹。 合上笔记本，回想起先生葬礼上的白，那日烈日的毒，以及今夜天空的黑。回忆或者思绪永远不会开口诉说，想念却也逆来顺受了两地分隔。 人生只有更多的悲欢离合，这是成长，也是告别。我们所走的都是来时的路，终点永远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