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
杭盖，本名惠新源，1958年出生，陕西省富平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 1997年开始进文学创作。 创作多偏向于西部民族及中亚、北亚地域历史题材，对华夏文明辐射区边缘地带的土著民族对中心文明的文化认同及变异等生存状态的相关问题有深入研究。
几年来，先后在《民族文学》《新文学评论》《延河》等杂志发表散文、评论、小说多篇。已完成多部长篇历史小说的创作，《浚稽山》已在西安出版社出版发行。短篇小说《渭北轶事》获由中国小说学会举办的2014年"文华杯"全国短篇小说大赛二等奖；《浚稽山》获2018年渭南市第三届杜鹏程文学奖，入选2019年第十届茅盾文学奖的参选作品。
草原的秋天
杭盖
草原的秋天是短暂的，眨眼功夫的就过去了。
秋天是从一场风开始的，风儿是带着锋利的刀刃的，牧人们闭着眼睛都看得到。第一场秋风刮过，翠绿的草尖眨眼间就泛黄了，绿草上那一层浓浓的翠玉般的绿色就是被秋风裹藏的锋利的刀刃刮掉的。
草原的风儿若同割煽牛羊的煽刀，一场秋风过后，草儿就被去了势。不过，牧人们欢喜这能刮掉绿色的刀刃，草儿的绿被刮掉了，它就不再疯长了，去了势的草儿老实了才会结草籽。结了籽的草儿牛羊吃了才能长秋膘，要为孕育的羔子渡过漫长的严冬而积攒、储备一身的能量。
草原的秋天很繁忙，就像中原汉地的农人在夏天收割麦子，也是非常忙碌的。
你倘若走进草原，有人问你：草尖黄了么？那实际要表达的潜台词就是：秋天来了么？
也许有人会笑：秋天来不来，看看日历不就知道了么？倘若这么说，表明你不是草原人，草原上的气候变化是很情绪化的。经常一天可以让你历经四季，一个小时前，可能还是炎热的夏天，转眼间就可以雪花飞舞。不过，那只是短暂的。大致的气候习性还是遵守自然规矩的。所以，老牧人们常常会说草儿有草儿的道理，羊儿有羊儿的道理。言下之意就是：草原有草原的道理，长生天有长生天的道理。
秋风吹来的时候，随着秋风长出来的还有群身上的腥骚味道，母羊散发的腥味越浓，牧人脸上的笑容就越多。公羊身上的骚味越浓，牧人的兴致就会越高，他们就会聚在一起喝浓浓的、滚烫的、香醇的奶茶，耐心地等候着昂扬、激荡、热烈的那一刻：草原种。
给畜群结种，就是让畜群成群结队的配对做爱，那是草原上最神圣的事情，来年的六畜兴旺，取决于秋草籽实饱满之后的畜群结种季节的到来。
羊儿和人儿不一样，牠们不能像人那么随时随地随意，需要耐心等待一个时日：发情时刻的来临。畜生和人不一样，人可以随时发情，而牲畜则是由季节来控制的。判断牠们的发情时刻是不是到来，闻一闻牠们身上散发的腥骚味才能知道。
羊儿发情的时刻就那么几天，如果错过这几天那就错过了一年。说到这里，你就知道草原的秋天为什么那么忙?
秋天的草原上，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腥臊的味道，牧人总是有些贪心，公羊养的少，养了卖的也多，母羊能生羔子，就养的多。一只种羊常常会在短短的几天里，给十几只，甚至几十只母羊配种，常常把种羊累得腿儿打，一直到看见母羊腿儿都会发抖。
这时，牧人急的恨不得自己爬上羊背。只有此刻才体会到母羊太多，公羊太少。可每到羊儿出栏，却总想再多卖些公羊，多留些母羊……转眼又会把给畜群结种时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
草原的风儿比刀刃还锋利，它不仅仅能刮掉草叶上闪烁着翡翠般的光泽，还能像油画刀一般，把黄金般的秋色涂抹在牧草的叶子和草杆上。
对，草原的秋天是金色的，金黄金黄的，很美。金色的草原才是圣洁而吉祥的。
牧人们忙完畜群的结种，又该去打草了，他们得挥舞着长长的钐刀，抢在第一场雪降临之前，给自己的畜群储藏足够风干的青草。
草原的冬天有多漫长？四个月、五个月、六个月，还是八个月？这和纬度有关系，越往北走，时间越长。内蒙古草原大概有四至五个月，外蒙古要五个多月了，而在西伯利亚草原，冬天的寒冷长达八个月。
不了解冬天，便不懂得秋天。当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来临，那些没有在秋天贴足秋膘的弱羊瘦畜，沒来得及积攒足够的脂肪做为能量消耗的补充，根本抵抗不了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度寒冷与饥饿，一只只耗尽体能的弱畜倒毙，经常让贪心的牧人欲哭无泪。
唯有那些体格强壮者才能活到来年草儿返青的那一刻。体验了冬天的严酷与残忍，一个曾经庞大的畜群还能剩下几只仍然富有生命力的羊儿？
历经了漫长冬天的磨砺，浮躁的牧人便不在轻狂，变得沉稳、从容而富有耐心。当再一次籽实肥萸的秋天降临，牧人们将极副耐心的把结满草籽的草喂饱自己的羊儿，恨不得自己替羊儿去细嚼慢咽，仔仔细细地吸尽每一颗草籽的养份，慢慢积攒肥腻腻的秋膘。
在地广人稀的外蒙古草原，绝对是禁止牧人随意生火的。不论是在哪个季节。因为，一旦让干透了的牧草着了火，遇到明火的牧草，几千亩、几万亩的牧草就会顺着风势，眨眼间烧的一干二净，没有了牧草的草原，畜群还能活着吗？
有多少羊儿在漫长的冬天活到来年的春天，取决于牧人秋天的草料储存。储藏的青草越多，活下来的羊儿也越多。也取决于羊儿自己在夏季与秋日里日积月累的肥腻的膘肉。那是羊儿安全过冬积存的能量。
显然，草原的秋天是短暂的，这也是孕育与收获新生命的时节。
草原的秋天很美，它是多彩的，既是翠绿的，也是金色的，当你在草原上度过一次秋天，你一生都不会忘记。
2019年11月18日再改于太白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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