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天。在广场上,看到成群的鸽子绕着广场盘旋飞翔,一颗心也跟着轻盈了起来,拿了一些面包屑,像稻草人一样伸开双臂,等着它们落下来。
鸽子们习惯了这样的喂食习惯,只要有人张开双手,肯定就会有鸽子飞落,去啄食那手中的美味。
果然,鸽子们陆续地飞落下来,有一只竟然落到了我的肩头!我把手掌摊开,移到肩膀处,那乖巧的鸽子毫不犹豫地就啄食起来,它啄食的姿势真是可爱,每啄一下仿佛都是在向我点头致谢一般。它光滑的羽毛蹭着我的脸,我闻到了羽毛间阳光的味道。
我就那样忍受着阳光的暴晒,依然不愿走开。我只想让鸽子在我的肩头,多呆上几秒钟。
一个雨天。我没有带伞,匆匆躲进一处屋檐下。因为雨下得实在太大,屋檐下不断飞来一只只麻雀。避雨的麻雀,显得不再那么害怕人,只顾在我的头顶,不停地用嘴巴梳弄着湿漉漉的羽毛。偶尔停下来,看我一眼,然后相互间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大概是看我被浇得比它们还狼狈,引起了它们的集体嘲笑吧。我感谢这场大雨,让我和一只只麻雀如此接近,让我看见了它们湿淋淋的羽毛,看见了它们的颤栗,也看见了它们眼中的寒冷。
它们是这个雨天送给我的礼物。
我不会伸出手去,我不动,保持一个雕像的姿势,则是我送给它们的最好的礼物。
我在向它们敬礼。
那一刻,我似乎听懂了鸟声。想一想,那些听得懂鸟声的人,其实是隐于民间的鸟。他们以箫、笛子或者三弦作为彼此相认的标志。鸟听到他们的吹奏或弹唱,就会纷纷前来,落于他们的肩上,与他们共叙桑麻。
这是人间除却男女之情外,最大的诗意和浪漫了吧。
我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与一只鸟,或者一株植物进行一次心灵对话。
一颗心游离于身外太久,浸染了太多世俗的习气,骨子里的那份清雅渐渐散去,心境浑浊,灵魂里缁车千乘,却不肯卸掉一辆。
人总是喜欢不停地追逐,不停地往心上放东西,让心变成一个仓库。
往往是路多了才使我们迷路,往往是门多了才使我们无家可归。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道路,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有些人跟在别人的脚印后面,坦途或者歧路,各安天命。有些人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却被自己的脚步,带入迷途。一切,皆因名利。
有人开玩笑说,20世纪要是看见个美女,还浮想联翩,能写出几句诗来,现在要是看见一个美女,马上就想到账号里还剩多少钱?这是个诗意正在逐渐消亡的年代,“快餐文化”席卷一切,如同不可抗力的飓风。
人年轻的时候,渴望纵横四海;人年老的时候,渴望落叶归根。一批人这样走出去,一批人这样走回来,周而复始,如磨盘一般。
想起小时候在冰面上抽打陀螺,可以从早晨一直抽到傍晚,乐此不疲。那陀螺大概是天底下最喜欢受虐的物件,被鞭子抽打得越勤,它越是心花怒放,灵魂似乎都出了窍。我怀疑,现在的我就是童年时代被抽打的陀螺,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停下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鸟的痕迹,每个人最初的灵魂都有一对翅膀,后来,欲望越积越多,沉重得令它再也无法飞翔。人啊,不要总是伸手索取,有时候,给比取要快乐得多。取会令你的灵魂沉重,给会令你的灵魂轻松。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天堂,其实生活就是天堂,只是很多人在天堂里睡着了。一只小鸟唤醒我,让我做一个醒来的天使。
如果你也正好醒着,那么我来问你,如果广场上的人是你,你肯让鸽子落在肩头而不担心它把鸟屎拉到你身上吗?如果屋檐下避雨的人是你,你肯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怕惊动一只麻雀重新飞进冷雨中吗?如果你肯,你有一颗干净而轻快的灵魂。总有一天,你会跟着鸽子或者麻雀一起飞翔。
总有一天,会有一只鸟,来与你共叙桑麻。